中国白描人物画是从单纯的线条勾勒作为造型手段,借线的粗细、长短、曲直方圆、轻重缓急、虚实疏密、顿挫刚柔、浓淡干湿在造型上生动运用和有机结合,表现形体的质量感、体积感、动态感和空间感,区别于西方以色彩、明暗来表现物体的方法。这种方法称之为“白描”。无论是工笔人物画还是写意人物画,他们都是以线构成,故而白描人物画不仅可以独立存在,也是中国人物画的基础。
中国画表现对象是以线为基础,而对象本身并没有线的存在,所以决定了中国画不是“再现”,而是“表现”为特长;这就决定了中国画必然从写实走向写意。在上下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历代艺术家对于线描进行了艰辛的艺术劳动,创造了光辉灿烂的线描艺术,留下了无数的优秀白描作品,使之举世瞩目,在世界美术领域中独树一帜,并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也是其他画种无法取代的。
中国人物画发展到东晋前后,卷轴画已经出现,标志着中国绘画开始成熟。目前我们所能见到最早的中国卷轴画《洛神赋图》、《女史箴图》,是东晋顾恺之传世摹本。这两幅画中所用的线描已由过去的粗拙简单发展到圆润挺秀的笔法,那种“青云浮空”、“流水行地”的紧劲连绵的线条已具风格化,被誉为“春蚕吐丝”。顾恺之在理论上提出了“意存笔先,画尽意在”、“迁想妙得”、“以形写神”。他的“传神”之说和与南朝宋宗炳提出的“畅神”之说,代表着当时的美学思想。可以说东晋的绘画和理论给隋唐、五代、两宋的绘画出现全面高峰,奠定了基础。
唐代是中国线描人物画繁荣、鼎盛时期,在绘画题材方面倾向面对现实,佛教画也侧重世俗化,技法上意向求巧,这一时期人物画不仅大家辈出,线描人物技法也得到了全面的发展。阎立本在《历代帝王图》中,以刚劲而厚实的长线恰当而真实地刻画出一批封建帝王自恃、骄矜、贪婪、淫威等个性特征的肖像画。张萱《捣练图》、周昉《簪花仕女图》等作品中使用的遒劲纤细的铁线描,生动地再现了唐代妇女的“丰颐典丽、雍容自若”的典型形象,人称“绮罗人物”,为工整艳丽的重彩人物画开创了新风格。吴道子用笔遒劲,中锋圆转,富有粗细变化,这种注重用笔顿挫、转折、行笔放纵表现出来的衣纹神采飞动,有迎风飘举之感。所绘人物八面生动,传彩染色,别出心裁,人称“吴家样”。他在《送子天王图》中塑造的天王、文臣、武将、神女、鬼怪等因其身份、个性、气质不同,所用的线有粗细强弱之分,表情也是随着绘画情节的变化各异,或平和,或横眉怒目,笔法简练生动又合乎生理结构。用笔的提、按、转折,巧妙地表现出神女纤巧细秀,武将饱满有力的手臂和腿足。对于神怪采用了粗细变化较大的兰叶描,并作以淡墨的渲染,突出肌肉的起伏,给人以苍健之感。
宋代人物画创作的题材范围广泛,除仕女、圣贤、僧道之外,田家、渔户、牧民、婴戏及历史故事也在其列。在人物画性格的刻画上注重“写心”深度,在形象结构把握上,更注重眉须神色的微妙变化,白描人物画表现力由此更加准确生动。用简略的笔墨,去描绘丰富的内容,主张突出主题和高度概括的表现方法,使白描人物画在这一时期成为具有高度审美价值的独立画种。李公麟少年时代即悟古人用笔意,肆力摹仿顾恺之、吴道子及其他名家杰作,集众家为己有。他往往只凭几条起伏而有韵律感的线条来完成复杂形状特性的概括,进一步发展了传统的白描技法。《五马图》、《维摩诘图》等作品展示了他在白描表现上的巨大成就。
元代由于民族和阶级矛盾日益深化,士大夫在山水、花鸟方面遣兴的文人画飞速发展。这时的人物画的确走入了低潮,像唐宋那样反映现实社会的风俗画越来越少,唯有民间画工仍不倦地从事着壁画的创作。山西芮城永乐宫壁画是其杰作代表,三清殿中的《朝元图》壁画最为精彩。它继承和发展了唐代吴道子和宋代武宗元的画风,构图壮阔,气势雄伟,主像庄严肃穆,臣相气宇轩昂,将军威武有力,玉女温雅娴静。其形象夸张浪漫,线描奔放有力,设色浑厚华滋,具有浓郁的装饰趣味,形成了特殊的艺术风貌,充分体现了民间画师们的杰出智慧,也生动地说明了植根于人民大众的线描人物画的强大生命力。
明代由于社会因素,文人画相对有所发展,人物画虽不如山水、花鸟之盛,但仍不容小觑。人物画以继承前代传统为主,或白描,或工笔密丽,或水墨点染,或用线质朴,绘画题材除历史人物外,士大夫与仕女居多。陈洪绶的人物画从临摹李公麟石刻线描“七十二贤”开始,逐步向古人探索,多方吸收营养,最后形成自己风格。他早年细笔,刚中带柔,晚年转粗,柔中有刚,出神人化,得之于心而应之于手。他的人物画造型,最具鲜明特色,画男人,伟干丰颐,气宇轩昂;描妇女,纤腰细项,弱质蝉娟,极尽夸张之能事。在衣纹处理上,更是随心所欲,以我为主,有着极浓的装饰效果。他的人物画多取本朝和古代故事,神仙佛道等,是版画史上的光辉,也是人物白描的杰作。他的《屈子行吟图》、《归去来辞图》等都是冠绝古今的杰作。
清代人物绘画一度出现衰落景象,从题材方面不是扩展而是收缩了,技法风格方面缺少新的进展,许多绘画脱离实际,因袭模仿少有生气,代之为生硬僵板和纤弱的风格。然而也在跨越两个世纪的漫长时代里出现了一些出类拔萃的人物画家。任伯年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个性、独特的风格,洒脱、新颖,雅俗共赏,是我国古代和现代绘画的一座桥梁。他来自社会下层,有较强的民族意识和正义感,虽然他的人物画尚未脱离传统人物仙女的范畴,但民族、家国的忧患,使得他的作品有了激情和深沉的精神,他反复描写《关河一望萧索》、《风尘三侠》等题材是前人未曾深刻表现过的。 以“十八描”为主要表现手法的中国白描人物画经过了漫长的发展过程,是历史积累、民族精神的体现。不断加强对古代白描人物画的研究与借鉴,在实践中体悟民族文化的真谛和传统艺术的奥妙,无疑将成为当代人物画走向辉煌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