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双钩廓填”,原本是一种临摹的方式,就是将母本的字形用双线勾勒,然后填上墨色,用这种方法仿造的作品,称为“摹本”或“钩摹本”。好的“摹本”可以非常准确地再现母本的精神风貌,在珂罗版印刷技术出现之前,“摹本”与刻帖是使书法名迹得以流传的两种重要媒介。
“双钩廓填”法起源于唐,也兴盛于唐。“书圣”王羲之的原迹,今天已经全部散佚,我们之所以还能够见识王羲之的书法面目,全得仰仗唐人技艺精湛的“摹本”,最著名的“摹本”,就是唐朝冯承素钩摹的王羲之的《兰亭序》。
通过“双钩廓填”,可以将母本的字形、章法一一再现,所以“摹本”历来被视作是“下真迹一等”的高仿品,“双钩廓填”也是后来书法作伪中最常见的手段之一。“摹本”与真迹的些微差距主要表现在墨色、气韵上,气韵很玄乎,这里不好言说,但墨色的差距还是有规律可寻的。
一般来说,只要是“摹本”,它的墨色都会比较单一,而且以浓重墨色居多,浓墨可以掩盖自然书写过程中出现的墨色变化。自然书写的书法作品,如果是用淡墨的话,淡墨在生纸上有晕散的效果,层次清晰,这是填墨难以完成的效果;淡墨落在熟纸上,行笔痕迹也会清晰可见,如果是填墨伪作,肯定会露馅。
用浓墨在生纸上书写,同样有晕散的效果,只不过墨扩散得不明显,它只在笔画边缘微微涨开,形成类似蚕食桑叶一般的小齿状,生动自然;而钩填的作品,笔画边缘要么很整齐,像刀刻一般,要么软弱松垮,很不自然。清乾隆、嘉庆以后,碑学盛行,一些写北碑的书法家,用笔迟涩,稍微长一些的笔画,都在行笔过程中有很多顿挫、提按的动作,形成颤笔,在这些笔画中间,也可以看到由于一快一慢,一虚一实而形成的干枯、浓淡的变化,填墨有时可以勉强表现干枯的变化,但枯笔之中夹带的淡墨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模仿的。
用浓墨在熟纸上书写,干湿易于掌控,所以“摹本”的材料大都采用浓墨熟纸。墨一浓,从作品正面不太容易看到墨色的变化,但只要用光线在作品的背面照射,墨色的变化就会显露出来,只要是自然书写的作品,那么墨色的变化符合行笔过程中因为快慢、停留而形成的转折提按和浓淡交替的特点,比如,两笔搭接的地方,因为两次走笔,墨的层次肯定不同,叠加的痕迹明显;转折的地方,因为停留,聚集的墨较多,墨色也会较浓;一些侧锋的笔画,还可以看到墨色一边浓一边淡的样子,这些细节都是填墨难以完成的。
牵丝也是“双钩廓填”最易露馅的地方。书法作品常常通过牵丝来增加点画间的呼应,这些辅助性笔画能够使书法作品更加流畅生动,牵丝不是主笔,它只是书写过程中顺势带出的小笔画,它跟主笔画之间的衔接容不得半点迟疑,一经修补就不会自然,对于“双钩廓填”来说,这些细节极难表现。 所以,判断一件作品是不是“摹本”,不能简单以字形的优劣来衡量,其实,不需要太高明的技艺就能通过钩摹把原作的章法、结字、点画的形态“克隆”出来,“摹本”在书法风格上最不容易出问题。真正最难表现的是墨色,而书法作品内在的神采、气韵恰恰都要通过墨色这一载体得以表达。对于墨色的感悟,是一个鉴赏家最基本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