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纂TEFAF艺术市场报告的主笔安德鲁指出：尽管我们看到，相较2012年，一二级市场的市场占有率相对趋平，一半对一半：其中一级市场占比53%。但抛开全球总值，一级市场的发展在各区域间是十分不平衡的。在一些新兴地区，主要以一级市场为主，占比可到达80%;然而，在另外一些地区，由于一级市场的“基础建设”不扎实，占比只能达到30%。中国即是如此。对于成熟地区的市场，一级市场的市场占有率平均值一般会大于或等于55%。

 

　　传统画廊——衰落与复兴

 

　　从全球市场看，尽管艺术商们的总交易额一直占据百分之五十左右，但是他们依然能感受到来自拍卖行的巨大竞争压力。尤其近几年拍卖行变着法儿扩大销售渠道，加强了诸如私人洽购、网上拍卖等业务范围，迫使艺术商们不得不创新销售方式和改变固有的销售渠道。

 

　　画廊业乃一级市场中最传统的门店和销售渠道。(编者注：在大陆，提及画廊，人们首先会联想到的往往是经营现当代艺术的画廊。但是在西方概念里，只要是经营艺术品的门面都统一称为画廊。所以古董店、文物商店、画店等都涵盖在广义的画廊概念里)。安德鲁在其调查中揭示：在近几年的各种销售渠道中，画廊的销售额下降得最厉害。他告诉记者，“在过去的数年里，画廊销售下降是圈内普遍关注的问题。我做过这样的调查，很多商人关闭画廊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画廊运营成本(房租、人力、水电等)高，而大大抵消了因销售带来的利润。加之现在的商人们比较喜欢自由自在，而不希望被约束在自己的店铺里。因为对艺术商来说，找东西的挑战远高于卖东西。一些规模相对小的画廊往往会投靠知名度大的画廊，借助大画廊的名誉，他们的艺术品获得不错的交易结果。”古董商亨尼斯五年前将他在纽约的画廊予以了结。他告诉记者说，“在纽约开画廊租金很高，而且既然开了就需要管理，而我更喜欢在各地到处跑。另外，自己已经在圈内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大家都认识我，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开一家画廊了。”

 

　正是种种不利于画廊业的弊端，使得全球画廊的销售占比持续了数年时间的颓势。但是今年TEFAF的市场报告却给出了一个惊喜的发现：这个传统的销售模式在2013年有了显著的回升——当年的市场占比相较于2012年上升了6个百分点，达到50%。安德鲁针对画廊业在2013的复兴语出惊人：“主要源于拍卖开始抢占商人们的份额!”他认为：“近两年各大拍卖行都在拓展私人洽购业务，而私人洽购其实是一级市场的营销方式。因此在‘私有化’的竞争中，商人们在遭到了挤压的同时又不甘被挤压，于是就促使很多商人在思索：‘我们还有什么优势是可以拿出来竞争的?’这让很多商人觉得，既然画廊是一级市场最传统的销售模式，与其在外寻找竞争其他竞争方式，不如实实在在回到自己的画廊，看看在这片小天地里能为客人们做些什么?”

 

　　这次来TEFAF的参展商科恩夫妇，曾经在数年前关闭了他们在伦敦的画廊。关闭的原因是众所周知的“运营成本太高” !如今科恩夫妇主要的销售方式改为参与展销会和在网上销售。但是科恩告诉记者，近来他可能会重新考虑在伦敦开家画廊。因为他经营的品种很大一部分是中国的外销瓷，他发现近来有越来越多的中国客户参与进来。“很多中国客户会到伦敦来逛一些古董商铺，这是最新的变化。所以我觉得重新回到伦敦租一个门面，有固定的门店更多的曝光或许是有必要的。”

 

　　安德鲁还就上述问题做了问卷调查，有5500位艺术商人成为被调查对象。其中有49%的人认为，画廊的销售业绩在未来会有上升，只有8%的人认为销售业绩会下降。由此可见，画廊以及画廊的销售模式仍然被很多人看好，在短期内，画廊不仅不会被淘汰掉，反而会有逆袭的趋势。

 

　　艺术品电商——前景可期

 

　　虽然画廊业在2013年销售业绩呈现上涨，在一级市场的其他销售渠道中，博览会占33%、网上销售占5%，与2012相比，略微有所回调。在各行各业对高科技非常依赖的今天，艺术市场却显得异常滞后。2013年艺术商的网上销售未增反减。

 

　　TEFAF市场报告显示：2013年网上销售总额(包括一二级市场)达25亿欧元，仅占全球市场总销售额的百分之五。今天电商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了很多传统零售业。安德鲁认为：“虽然艺术市场对于科技化的反应迟钝了很多，主要原因是艺术品是低库存而高价位的商品，并不适宜网上销售。但是2013年却明显感受到了这一趋势有望在未来发生改变。尽管目前的数据还非常不乐观。”

 

安德鲁在调查中指出，如今艺术电商有两种主要的销售渠道，一是开发自己的网上销售渠道，大型拍卖行的苏富比和佳士得一直在致力于开发自己的网络销售平台。一些实体店的商人也开发了自己的网站。更有与其他电商平台进行合作的实例。例如，Amazon (亚马逊)，在2013年，开创了Amazon Art (亚马逊艺术)，与150位艺术商人签署了合作协议，使每天艺术品的更新量能达到60000件之多，信息负载量可见一斑。就目前的艺术电商平台而言，既有针对一级市场的也不乏针二级市场的拍卖业的。但无论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的电商，有一点是肯定的，目前艺术品电商只能面对中低端消费。对于艺术的高端市场来说，首先市场存在艺术精品数量有限、市场供应量小的问题，再者极富人群少，参与电商更是寥寥。同时，艺术有别于其他奢侈品，她是需要教育和感受的。因此眼下的艺术电商多用来销售艺术复制品、版画类等低价位艺术品。基于上述原因，艺术品网上销售一直未能成为主流。但安德鲁依然表示，虽然发展非常缓慢，还是可以看到艺术电商在逐渐完善和成熟过程的。他相信随着年轻一代艺术买家的崛起，艺术电商被更多人接纳仅仅是时间问题。

 

　　记者曾就网上销售的问题与多位TEFAF参展商做了探讨，多数表示有兴趣，但同时认为目前不会是他们的主要营销手段。在记者采访的诸位商人中，科恩经营的网上销售算是相对成功的。“我们就是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网页，定期更新我们的库存艺术品”。在科恩看来，他们的网上营销能够成功的主要原因是：“首先，你必须非常有名，别人必须知道你，相信你的眼力和信誉。再者，英国有非常好的法律保障，如果你不喜欢网上买到的东西，两周之内可以无理由退货。这适用于所有商品和全世界的买家，如果我不照着做，你可以在英国告我。这样一来，如果你发现到手的东西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依然有反悔的机会，没什么损失，很多人自然愿意尝试。好多地区，网上销售未能有成效，估计跟当地法律不保护有关。”

 

　　安德鲁曾就网上销售做过调查，结果显示，2013年艺术商人们虽然在网上销售的份额只占到5%，比2012年略微下降了3%.但是非常多的商人打算做一些网上销售的尝试。67%的被调查对象表示，打算在未来的五年时间内网上销售会有所增长，而有三分之二的商人们都认为，加强网上销售的方式对整个艺术市场是有益而无害的。

 

　　中国一级市场——三大版块

 

　　也许全球艺术市场中所有平均值的数据与中国相关数据都大相径庭。显然在中国，画廊之营销在艺术市场所占份额极小，博览会更不可能有百分之三十的占比。主要原因归结于，中国的艺术市场是拍卖业一统天下的，所以拍卖占据了艺术市场高达70%以上的市场份额，而在艺术商人的30%的市场份额中，尚有不少与拍卖进行合作而形成的销售额。不少商人告诉记者，当下他们已经不敢不跟拍卖行合作，这些艺术商人已然直接成了拍卖行的供货商。这些属于国别差异还是文化差异?记者在跟一些外国商人们聊到上述情况时，他们多会流露不解：“为什么我要把东西给拍卖行?”很多外国商人多会从拍卖里购买东西，但几乎一辈子没有通过拍卖行卖出过东西。

 

　不可以用分析西方市场的方法来分析中国市场。安德鲁将中国的一级市场分为三大版块。首先是画廊市场，但是这个画廊就显得很狭义。“在内地似乎只有做当代艺术的才叫做画廊，事实也似乎就是如此。我在画廊里看到的也只有当代艺术。反而在香港的画廊里好像更多的关注与古董和装饰艺术。”

 

　　安德鲁把第二大版块定义为私人经营者。“数以千计的经销商们只是私人的、或者有个搭档或者是非常小的作坊(雇佣者非常少)。他们没有任何的展示空间，大部分经营的是中国古董字画。要获得这群商人的统计数据是件非常头痛的事情。”

 

　　第三块市场也是中国艺术市场所特有的，被安德鲁称其为“艺术家市场”，由艺术家跳过画廊系统，直接卖作品给藏家。

 

　　记者对安德鲁这个分类心存迟疑并与之进行探讨过，因为安德鲁在中国市场闲逛兼调查多去往798，或莫干山路等当代艺术画廊聚集区，他显然不十分了解中国还有被称作“古玩城”的地方，这里汇聚了众多的古玩和现玩商铺和经营古字画和当代字画的画廊。也许是文化差异所致，因为无论是英美还是香港，经营当代艺术或者古董的画廊，往往在一个聚集区;而中国内地多数是分开来的。对于我国大多数的古董或书画商来说，还是有一个展示空间的，只不过通常我们称之为Shop(店铺)而不是Gallery(画廊)。但古玩城在中国几乎所有的城市都普遍存在。

 

　　在安德鲁的调查中可以发现，中国的一级市场份额主要是由后两个版块构成的，第一个版块的市场交易额占比非常少。对于中国当代画廊版块，安德鲁在调查中认为，只有约15%的画廊是可以实现盈利的。年收入可以达到千万人民币以上的居然只有百分之一，相比西方少得可怜!而多数的年均盈利不足百万人民币。画廊雇佣者平均在八人左右。

 

　　安德鲁认为，在中国，艺术博览会算不上主流，“即便大陆也有个别博览会如‘艺术北京’，但是我发现很多小点的画廊几乎是从来不参与任何博览会的。”同时安德鲁也看到，在中国有一点是与国际趋势趋同的，即网上销售的渠道正逐渐被开发。这位艺术市场的专家尖锐指出，中国艺术家，尤其是那些年纪大一些的中国画的艺术家们，他们总是跳过画廊系统直接卖作品的做法在中国还是非常普遍。但是我也看到年轻一代开始利用画廊系统来打造自己的职业远景和国际知名度。在他看来，如果中国的一级市场要向上发展，迫切需要加强市场规范化的建设，同时更多的艺术商人需要有正确的经营理念，以更宽阔的“画廊经营”理念取代作坊式的运作。